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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言也不想对沐瑶动手,瞧着这蒙蒙亮的天空,无奈的挠了挠头,只得认栽。 这一大早的,身上还穿着单薄的中衣,秋意阵阵,若是任由沐瑶躺在地上难免要受凉。
无奈之下,沈言只得俯身将她抱起。
沐瑶疼得面色白,自己方才那一掌也是出了力的,想必她伤得不轻。重伤之人不便久行,沈言只好赶紧把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上。
这床榻上的温度还在,沐瑶十分自觉的拿被子把自己盖好,毫不见外的躺在了他的被窝里,“你去找温故吧,我这厢等着便是。”
沈言随手拿了衣架上的外衣,抬步就往外走。
奚墨来报,说是沈言在听风楼外头候着。一问才知道,说是沐瑶摔了一跤,受了点伤。
听得这消息,刚刚走出密室的素兮和赶来的温故对视了一眼,这一大早的天都还没亮,怎么就受伤了呢?是睡着睡着便从床上摔下来了?
“去看看吧!”素兮道,“我去守着公子。”
温故颔,转而冲着奚墨道,“帮我把药箱拿来吧!”这尚书府里头还安静得很,厨房那头也还在忙活,这沐瑶怎么就摔着了呢?
沈言在前面走,温故在后面跟着。
“去哪?”温故蹙眉站住脚步,“这可不是去郡主的房间。”
“郡主在、在我那里。”沈言倒是没想那么多,只想着先把沐瑶放平,免得真的骨折或者什么,到时候移动伤者会二次受伤。
不过温故这么一问,他竟有些心虚了。
这沐瑶好歹是尚书夫人,这会子落在自己的房间里,躺在自己的床上,好像、似乎、仿佛、的确有些不太妥当。
“你别误会!”沈言忙道。
温故哼哼两声,拎着药箱便去了沈言的房间。
霍霍在旁边伺候着,一见温故来了,慌忙迎上去,“温大夫,郡主疼得厉害,你赶紧给看看吧!”说着说着,还哭上了,“温大夫,郡主年纪轻轻的要是摔折了腰可怎么好?这会不会一辈子都要躺在床榻上啊?温大夫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,别号了,这不是来了吗?”温故无奈的轻叹,这都是什么事?净添乱!
霍霍狠狠抽两声,这哭声说停就停。
温故坐在床边上,瞧着躺在被窝里的沐瑶,蹙眉与她探脉,“郡主这好端端的怎么摔到沈千户的床上来了?郡主摔得可真远,旁人还真没这本事。”
沐瑶赔笑,“温大夫此言差矣,我这不是路过吗?”
“郡主的房间在那头,沈千户的房间在这头,寻常根本不必走过这里,郡主这一声路过还真让人费解。”谁不知道温故是听风楼里的人,说白了能进听风楼的都是赵无忧的心腹或者信任之人,所以温故的疑问也会成为赵无忧的疑问。
若是沐瑶答不上来,估计这事就难办了。
霍霍忙道,“郡主这是做梦路过呢!”
“郡主这梦做得还真好,一不小心就路过了沈千户的房门前,一不小心就摔床上来了?”温故收了脉枕,“没什么大事,你翻个身让我看看。”
沐瑶撇撇嘴,“疼。”
“还知道疼呢?知道疼,这一大早的不睡觉跑这儿凑热闹?郡主是觉得天还没亮,赶紧出来找沈千户练练手?这鞭子都快练得出神入化了吧?”温故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沈言。
沈言道,“温故,你别出言不逊,我这厢行得正坐得端,绝对没做什么有辱尚书府之事。你们尚书府与我东厂素来井水不犯河水,我犯不着找尚书府的晦气。”
“这世上有句话,不知道沈千户听过没有?”温故笑得凉凉的,指了指头顶上的房梁,“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。”
沈言一怔,这赵无忧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了的,这赵无忧如今……
听得这话,本就不善言辞的沈言竟是半晌答不上来。这下倒好,一个答不出话,一个不知该说什么,被温故这么一折腾,就好像他们真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。
沈言面色更冷了几分,分明没有的事情,愣是给温故闹得好像成了真。习武之人,岂能受此大辱,当下扳直了身子,“温故,你别……”
“别什么别!”温故将方子往沈言的手里一塞,“这胳膊上的伤刚刚好转,还想着你这两日就能回去了,如今可好,你还得将就几个月。我可告诉你,你再瞎折腾,保不齐这辈子都要当尚书府的奴才了。”
沈言愣了愣,“这是什么?”
“不会睁眼自己看吗?”温故翻个白眼,“你们东厂的人,我瞧着都是油腔滑调的,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木讷的,真像是捡来的。这是药方,内服外敷,这年轻轻的损了腰,若是不治好,以后可有得受。”
“霍霍!”沈言将方子递出去。
温故又道,“怎么,还想让人家霍霍小姑娘替你收拾残局啊?自己折腾的就自己收拾,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,你东厂出来的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吧?”
沈言蹙眉,这温故今儿一早是吃炮仗了?这没完没了的跟他较劲,到底是什么缘故?
“看什么看!”温故吹胡子瞪眼,“你别以为你是东厂的千户就了不得,我可告诉你,你是奉命来尚书府的,是来当奴才伺候郡主的,如今你把郡主弄成这样,打量着不自己好好伺候吗?”
床榻上,沐瑶喜滋滋的,但当着温故的面,她还是得摆出郡主该有的大度,“好了,多谢温大夫,这事儿我会让霍霍不必插手,让沈大人好好照顾我的。”
沈言眉心突突的跳,这郡主一脸的坏笑,还真不是什么好事。想起不久之前这郡主跟自己说的那些话,沈言这心里头万分不踏实。
什么叫好好照顾?什么叫不必让霍霍插手?
这当牛做马的,要到什么时候?
兄长离了京城,这东厂正处于群龙无的时候,此刻自己还在这尚书府里当奴才,真当是憋屈,真当要把人急死。
送温故走出房门,温故扭头道,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心里在盘算着什么,这郡主受了内伤,这可不是霍霍那丫头能做出来的事儿,是你做的吧?”
沈言本就不喜欢辩驳,认真的点了头,“郡主自己走进来,我不慎打了一掌,你也是习武之人,当明白很多东西都是习惯成自然,绝对非有意而为之,还望温大夫回去之后能跟赵大人好好说一说。东厂那……”
“我不是东厂的人,我不管东厂的事。你们东厂兴衰荣辱,都与我无关。”温故道,“我只关心尚书府里的人,所以你最好别轻举妄动。你现下是尚书府的奴才,若是你在此期间做了什么事,那尚书府绝对难逃其责。你懂吗?”
沈言敛眸不语。
“你别以为你不说话,我就能放过你了。”温故哼哼两声,“东厂一个两个,怎么就跟尚书府杠上了呢?你上面那个是这样,你又是这样,上梁不正下梁歪。”
“你说话别那么难听,你跟千岁爷的恩怨有本事找他去,别冲我撒气。”沈言也不是好欺负,“你有本事看好自己的宝贝疙瘩,没本事就乖乖当你的姥爷,别一天到晚倚老卖老。”
语罢,沈言掉头就走。
温故站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,这大的丢下自家有孕闺女远征金陵城,这小的还这般这般……温故一口气憋在胸腔里,只觉得自己都快要气炸了。
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兄长就有什么样的弟弟,穆百里一声不响就把事儿都给办齐了,这沈言保不齐也会如法炮制,到时候郡主一声不响的就生了孩子,这、这尚书府估计就乱了套。
“岂有此理!岂有此理!”温故骂骂咧咧的回来,倒是把素兮给闹笑了。
“这沈言在东厂还没挨过训斥吧,何时轮到你去训他?虽说是公子的小叔,可终究也不是你生的,哪能由着你!”素兮笑着宽慰,拍了拍温故的肩膀,“罢了,你别纠结在这儿了,还是好好想想,该怎么让公子尽快好起来。我得时刻出去找一找,那死不了的玩意到底在何处。”
温故回过神来,如是点点头。
这简衍虽说只要避开就没什么大事,终有一天他会自己烂完了,也就没什么事。但关键是他背后可能有摩耶在操纵,摩耶此人心狠手辣,想必用到了简衍,就必定不会让简衍轻易的烂完。
可齐攸王府那头,不见简衍的踪迹,也没见着萧容出来,最近都太过安分了,你压根找不到这件事的切入点,只能盲目的在京城里头,派影卫们多转悠。
这种拿瞎猫去碰死耗子的事情,实在不是办法。
好在赵无忧的身子渐渐的好转,这是最让温故欣慰的事情。这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,那种对新生命的向往与激动,让赵无忧也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。
在赵无忧和穆百里这两个从不心存希望的人看来,大概是人生中最美的一道阳光。
按照时日推断,这大军应该还没到金陵城,还在路上吧!也不知这一路上的风雨可曾停歇,这一路上是否顺遂?
赵无忧在石壁上写着日历,数着他离开的日子。他说过最多几个月就回来了,她信了,深信不疑。
有孕之人,惯来喜欢多思多想,谁都不例外。
赵无忧是因为穆百里不在身边,又要劳心朝政与时局,可这王锦绣却一门心思想坐上后位。谁不知道这皇后是个空架子,谁都可以取而代之。
如今她有了孩子,寻思着真当可以母凭子贵。
然则夏季兰也有了身孕,让王锦绣愈感觉到了来自于外界的压力,这一个个都有了身孕,自己便不是得宠。所谓的优势也被逐渐的平复下去,人人都有孩子了,皇上凭什么稀罕你的孩子,到时候的母凭子贵,又得恢复到之前的凭女人恩宠而得到位份的局面。
这是王锦绣断然不愿看到的结果,她没什么家世背景,论才貌聪慧也比不上傅玉颖和夏季兰,她拿什么去跟人争去抢?
含笑坐在傅玉颖跟前,王锦绣笑道,“姐姐的气色真好。”
“妹妹的气色也不错。”傅玉颖笑了笑,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虎头鞋。
“姐姐的虎头鞋做得真好看。”王锦绣面露羡色,“这上头的夜明珠,嵌得真真是极好的。”
“妹妹若是欢喜,我这厢还有些布料,到时候让秋娴跟彩云给绣一双就是。”傅玉颖浅笑着放下手中的虎头鞋,“这明珠我这厢多得是,你只管让彩云去库房里挑拣就好。这宫里头呢,咱们都算是无亲无故了,若还不能守望相助,真当会孤立无援。”
王锦绣俯,“妹妹谨记姐姐教诲。”俄而轻笑道,“听家里的老人说,这腹中是男是女,瞧着女子的脸色也能瞧出个端倪。听说有了身孕的女子,面色越好越光彩照人,那便是个女儿。若是气色灰暗不如从前,估计就是个儿子。”
傅玉颖笑道,“这太医都摸过你的脉了,说的是皇子,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。我这厢呢是男是女都好,只要健健康康的也就罢了!”
说这话的时候,傅玉颖瞧着王锦绣抚着她自己的面庞,约莫是有些担心。
“这后宫里头如今还没进来什么新人,咱们这几个也算是颇得恩宠,就算是个公主也无妨,年轻还有机会的。”傅玉颖笑了笑,细细瞧着王锦绣的肚子,“估计下半年就该生了吧!”
王锦绣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,“还有三个月就该出世了。”
可如今她还只是个昭仪,论辈分还比不得眼前的傅玉颖。她想着,如果真的能生个儿子,估计能抬到妃位吧?皇子的母亲,是不能位份太低的,否则如何能当太子,如何能成为储君呢?
如果自己一不留神生了个女儿,这傅玉颖生了个儿子,那自己该有的可就泡汤了。
瞧着王锦绣抬头望着自己的肚子,傅玉颖浅笑道,“虽说你我是姐妹相称,我这孩子终究是晚了一步,还是及不上你的。”
王锦绣有些尴尬,“姐姐莫说这些话,都是有身子的人,如今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已经是极好的。”她的确要羞愧,如果不是她跟皇后他们,傅玉颖的第一个孩子早就生下来了。
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,傅玉颖眸色微沉,丧子之痛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。
“姐姐如今有了身孕,可这夏季兰也是有了身孕。”王锦绣面露难色,“姐姐可曾想过,如今她伺候皇上的时间比咱们都长,若是在皇上跟前乱嚼舌根。”
她顿了顿,一脸惶恐的望着傅玉颖,“姐姐就不担心吗?你我如今都是有身子的人,皇上也就是夜里来走一走,可她有了身孕还陪在皇上跟前,若是来日诞下孩子,那咱们……”
“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傅玉颖佯装不知,“她如今只是个卑贱的位份,妹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?虽说她有了身孕还伺候跟前,可这是皇上默许的,你我有什么办法?难不成要跑到皇上跟前,请皇上把她赶出去吗?”
王锦绣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敛眸时一脸的无辜与委屈。
轻叹一声,傅玉颖握着王锦绣的手道,“妹妹也不必担心,她如今已没了国公府做后盾,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。你如今见着她风光御前,昔日可曾看到她落魄凋零的样子?这宫里的女子,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的,风光还是落魄皆不由自主。”
“你眼见着她风光了,可你也该知道,这风光未必能长长久久。自古以来后宫三千,你我非妲己妺喜,做不到魅惑君心,所以得放宽心,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?皇上来了,好生伺候。皇上若是不来,那就过好自己的日子,何必操心那么多呢?”
王锦绣点点头,“蒙姐姐教诲,如醍醐灌顶。”
闷闷不乐的从莲华宫里出来,王锦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。彩云不敢吭声,如今自家主子有了身孕,这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,很多时候说火就火了。
无奈轻叹一声,彩云跟在身后。
秋娴瞧着主仆二人走远,这才急急忙忙的回来,瞧一眼面色微沉的傅玉颖,“娘娘?”
“都走了?”傅玉颖冷哼两声。
秋娴颔,“都走了,只不过奴婢觉得王昭仪这次来,说的那些话好像有些古怪。”
“何止是古怪,几乎是来挑拨离间的。”傅玉颖嗤笑两声,“没想到上一次还长教训,这一次还敢把心思动到我的头上。想利用我去对付夏季兰,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!”
秋娴顿了顿,“娘娘既然知道,为何……”
“她如今有了身孕,不管怎么样,就算我拿着证据到了皇上跟前,皇上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何况,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若把东西拿出来,皇上还有众人会如此看我?我是因为嫉妒所以才会恣意造谣中伤有孕的妃嫔,只是为了想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,腾一条路罢了!”傅玉颖苦笑。
“娘娘,那咱们手里的证据,就没什么用了吗?”秋娴蹙眉。
傅玉颖摇头,“暂时是不顶用了,没瞧见她越来越招摇了吗?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小心翼翼的谨慎。”
秋娴愤然,“昔日做了这样的事,如今还能这样恣意,也不知老天爷是怎么长的眼睛。”
“怎么长眼睛的都无所谓,横竖她以为自己可以把别人当成棋子,殊不知自己才是别人手里的棋子。”傅玉颖想想自己,又何尝不是棋子呢?
“她近来一直去皇后那里请安,这安得什么心思,真当咱们都不知道吗?”秋娴眸色微冷,“此前做过一次了,如今还敢再来,这王锦绣还真是不长记性。”
“她想让我去对付夏季兰,我偏不让她如愿。”傅玉颖笑得凉凉的,“夏季兰如今也是可怜人,她也在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盟友。在这后宫里头,没有永远的敌人,也没有永久的朋友。是故王锦绣敢跟皇后继续联手,那我也得让知道,什么叫危险。”
“娘娘就不怕撕破脸吗?”秋娴问。
傅玉颖摇头,“她不敢!何况我这一次去,也不全然是为了议和。我只是去看一看罢了,走一走这永寿宫,似乎也没什么不妥。总是长久的闷在宫里,旁人怕是都要忘了我的存在。”
秋娴颔,“皇上最近也都没来了。”
“是呢!”傅玉颖笑了笑,“皇上忙于政务无法来莲华宫,那我就去永寿宫看一看他。”
是该走动走动了,否则这宫里都以为她傅玉颖失宠了,这日子可真当过得太憋屈。时时刻刻要念着自己的恩宠,时时刻刻提防着别人的暗害与算计,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。
抬头望着门外站着的云兮,傅玉颖微微晃了神。
“有时候我真想有个人能带着我,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。”傅玉颖低吟,“秋娴,你想过要离开皇宫吗?你可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?”
秋娴敛眸,“奴婢自打跟着公子,就没想过自由的一日。娘娘跟奴婢不一样,奴婢是乡野出身,当初如果不是公子舍了几口饭吃,这会早就投胎转世了。奴婢也知道,公子这么做只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罢了,把咱们安插在各个地方,为的就是充当眼线。”
“可是娘娘,眼线也有眼线的好处。奴婢家里还有家人,这些年也都是靠着奴婢自己的月例银子才能好好的活下来,一个是为了一家子而活。有时候想想其实不值得,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而活呢?”
说到这儿,秋娴轻叹一声,“可转念一想,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不是更可怕吗?连个可以希冀的人都没有,连个念想都没有,还不如死了的好。”
傅玉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,当初是为了复仇,也想为了给弟弟一个容身之所。如今她做到了,只可惜委屈了自己,还得伺候着自己不喜欢的男人,日日夜夜承受着囚笼般的煎熬。可这一步是自己走下来的,怪得了谁呢?
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**,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。”秋娴笑了笑,“奴婢打小就在宫里讨生活,渐渐的也就习惯了,这皇宫就是第二个家,没什么不方便的。”
“入宫之前,公子跟所有人说,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,而你们要做的就是习惯。习惯了可怕,就没什么再可怕了。”秋娴深吸一口气,“娘娘,您说呢?”
习惯了宫里,有那么一会是想要出去的。后来——没有希望就成了绝望,再从绝望里生出了平淡的心,没什么可求的只是尽力让自己活着。
傅玉颖点点头,“没想到你看得比我还透彻。”
“奴婢不是看透彻,奴婢是习惯了。”秋娴行了礼退下。
云兮站在外头,将这二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。傅玉颖有些话是对他说的,他也心里清楚,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。他是刀尖上的人,她是宫里养的金丝雀,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。
有些东西,并不需要握紧,而是要放手,否则谁都没有好下场。
大家都是聪明人,都心知肚明。
傅玉颖去了一趟永寿宫,皇帝正巧要午睡,见着她过来便让夏季兰退了下去。相比夏季兰的心怀叵测,他倒是更喜欢傅玉颖的聪慧过人。
傅玉颖聪慧,却很少涉及朝政。
但夏季兰不同,自从有了身孕,皇帝看着她的时候,总要生出几分旁的念想,总觉得这夏季兰在谋算着什么。日日都被人算计的感觉,着实不痛快。
再者算计便算计吧,偏生得这算计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,让人越想越反感。
傅玉颖走了一趟永寿宫,并且留在了永寿宫,这夏季兰便知道她是故意的。这一趟也让所有人又擦亮了眼睛,把对夏季兰的期望重新转移到傅玉颖的身上。
陪着皇帝睡了个午觉之后,傅玉颖便离开了永寿宫。走出宫门的时候,那夏季兰就在宫道外头站着,四下没什么人,她站在那里朝着傅玉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。
傅玉颖深吸一口气,“妹妹如今的位份,对着本宫行此礼数似乎太过敷衍。”
闻言,夏季兰微微一怔,当即跪身在地,重新行礼,“奴婢失礼,请娘娘恕罪宽宥。”
傅玉颖瞧着她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缓步上前站在她跟前。那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,不见傲慢唯见端庄优雅。傅玉颖不紧不慢道,“昔日同为尊位,如今妹妹却落魄至此,难免教人唏嘘。左不过人这一生际遇难言,今儿落魄说不定明儿就飞黄腾达也说不定。”
夏季兰别有深意的盯着眼前的傅玉颖,这话有些深奥,她心里头正在盘算着,傅玉颖到底是什么意思。敛眸,夏季兰俯乖顺,“多谢娘娘提点,奴婢一定谨记在心。”
“你这心里头装了这么多的事儿,如今还能装得下吗?”傅玉颖笑了笑,“罢了,本宫也不便多说什么,妹妹好自为之吧!这宫里头啊,有的是眼睛和刀子,防不住别人的眼睛难免就得挨一刀。这一刀下去,轻的把人折腾得半死,重一些可就要人命了。妹妹聪慧,想来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之人。”
夏季兰行了礼,“奴婢明白。”
“但愿你是真的明白。”傅玉颖轻叹一声,“这容色这身段,放眼后宫也是少有的,善自珍重吧!”
等着傅玉颖离开,夏季兰微微沉了眸色,这才被碧春搀起身来。
碧春不解,“主子,这傅婕妤是什么意思?明知道小主有孕在身,还敢让小主跪着行礼,这又是在永寿宫外,难免有些仗势欺人之嫌。”
“她惯来心思沉,所言之中大有深意。”夏季兰长长吐出一口气,俄而苦笑两声,“这宫里头,谁都靠不住。原以为还能拼一拼,如今看来只有靠自己了。”
“主子?”碧春蹙眉,“您怎么了?”
夏季兰摇摇头。
碧春又问,“那主子还要去坤宁宫吗?”
“不必去了,回去歇着吧!”夏季兰掉头就往回走,去了也没什么意义。看样子这皇后是有了旁的心思,就算她去了也没什么用处。
低低的苦笑两声,这宫里位份的高低,皇帝的恩宠,桩桩件件都足以要人命。
傅玉颖让夏季兰下跪的事儿,旁人不敢乱嚼舌根,可这事儿瞒不住坤宁宫那位。如今这皇后娘娘正靠在软榻上,舒舒服服的享受着秦安的摁捏,然后慵懒的抬了一下眼皮。
王锦绣在旁候着,“没想到这傅婕妤明面上仁义道德,实际上这心里头也是存了嫉妒的。”
“如何能不善妒?这宫里女人那么多,可皇上只有一个人。”皇后冷飕飕的瞥了一眼王锦绣,然后合上眼帘,“不过这件事你办得极好,他们两个如今都是有身子的人,经过这一事闹腾,估摸着来日若是出点什么事,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。”
语罢,皇后一声轻叹,当日这夏季兰的孩子若还能活着,估计今儿夏家不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。夏家若是还在,这朝堂上的格局也未必是这样。
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,夏家错了一步棋,低估了赵无忧的能力。
“多谢娘娘。”王锦绣浅笑行礼。
因为身子日渐笨重,这行礼之事也是越的不方便。皇后瞧着王锦绣那肚子,眼睛里的光越渐微凉。曾几何时她也想有这么一天,可后来的后来,她才明白不过是个妄想。
如今除了紧紧抓住这后位,似乎也没什么可期盼的。
“盯紧傅玉颖。”皇后揉着眉心,“继续让傅玉颖去对付夏季兰吧!不管是谁伤了,皇上那头都不会痛快。皇上如今疑心病深重,谁敢在皇上跟前耍心眼,不管输赢都不会有好下场。”
王锦绣心头一窒,当即颔,“娘娘所言极是。”
“好好养着肚子里的,来日诞下皇子,你这抬位份的心愿就能达成。”皇后一脸倦怠,“你先回去吧,好好办事,本宫亏待不了你——还有你的娘家。”
“是!”一听得自己的娘家,王锦绣脸上的神色当即紧了紧。有些东西,不是她能改变的。皇帝恩宠再甚,却也从未想过她的娘家人,毕竟这朝廷跟后宫不可混为一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