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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微亮。
头陀就在沈家的门外。
“来了来了。”
陈洛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家门,身后传来了曾二梅的怒吼,“今日再让管家把施舍抢了,你晚间就去灶房睡!”
陈洛刚冲出来,右边人影一闪,他仔细看去,却是庄老实。
“管家,你的裤子掉了!”
陈洛一声大喊,庄老实得意的道:“你别想骗某……咦!真掉了?”
庄老实一手提溜着裤子,一边狂奔。
可陈洛就趁着这个机会冲到了门边,他打开侧门,冲着门外的两个头陀笑道:“稍等。”
“好说。”
头陀报晓是汴梁的一大景致,但凡有能力的人家都会施舍些米粮或是铜钱。但这个有时辰。一般只能在初一和十五这两日。
陈洛摸出了一串钱递过去,笑道:“我家女儿小名点点,陈点点,还请高僧那个啥……”
年长的头陀莞尔道:“在神灵之前祷告几句,可对?”
“对对对。”陈洛觉得这些头陀真的不错。
“定当如此,告辞了。”
两个头陀告辞,并肩而行。
其中一个问道:“师兄,沈家那么有钱,为何不多给些呢?沈安一次悬赏都数万贯呢?”
“哎!他是可以多给,可你却不知道沈安此人。他说过,出家出家,既然脱离了凡俗,最好是自己养活自己,否则那叫做什么出家?你想想,让人奉养着的那是什么?”
年轻的头陀想了想,“那是神灵。”
年长的头陀笑道:“那咱们可是神灵?”
“不是。”年轻的头陀叹道:“那咱们为何不去种地?每日来报晓很辛苦呢!”
年长的头陀说道:“一日之始,朝气蓬勃,此刻世间万物复苏,你能看到的都是生机。你记住了,我等修炼所为何事?看生机。”
“看生机?”年轻的头陀不解的道:“咱们不是不畏生死吗?淡漠生死……”
“在生机里看这个世间,看透了,你就悟到了。”年长的头陀目光淡然,“生就是死,死就是生。生而无知,死也无知。凡人留恋人间,于是生机消散。只有看透了生机为何物,你才能超脱了生死。”
年轻的头陀问道:“师兄,那生机是什么?”
年长的头陀抬头,目光深邃。
年轻的头陀心痒难耐,就陪笑道:“师兄,你的修为在寺里最厉害,主持说你去了之后定然有许多舍利子,你肯定知道生机是什么。”
年长的头陀叹息一声,负手站定。
年轻的头陀一脸崇拜的看着他。
年长的头陀突然拍了他的光头一巴掌,然后笑道:“某也不知道,哈哈哈哈!”
“师兄你骗人!”
“没骗你。”
“上次还听你说什么放下就是彼岸,师兄,什么是放下,放下什么……”
“放下贪嗔。”
“贪嗔,那我贪吃算不算。”
“嗯……不算吧。”
“开门喽!”
“热腾腾的汤饼,吃一碗满头汗!”
“羊肉馒头,西北来的肥羊!”
汴梁就在这拂晓中渐渐苏醒。
“爹爹!”
“哎!催命啊!”
沈安也被儿子吵醒了,不舍的在被窝里一阵折腾,最后被杨卓雪赶了出来。
“官人快去跑步。”
“整日就是跑步跑步。”
沈安穿好衣裳,推开房门,然后抠去眼屎,开始跑步。
沈安在前,果果在中间,芋头只是跑着玩,一会儿就变成了散步。
到了前院时,就见曾二梅洋洋得意的在吹嘘,“上次管家夺了给头陀施舍的机会,昨夜我一夜没睡,赶着时辰就把我家官人弄醒了,果然就抢在了管家的前面。我家点点这次可是有福气了。”
五岁的点点坐在她的身边帮忙择菜,很是乖巧。
“点点!”
芋头冲着她招手。
点点回头,用手指指自己,一脸茫然。
“跑步。”芋头昂首挺胸。
点点摇头,“不要,我要帮娘干活。”
芋头皱眉:“回头我帮你。”
点点还是摇头,跑了一圈转到这里的沈安见了不禁很是惆怅。
这几岁的小屁孩都知道泡妞了吗?
果然有你爹的优良传统,有前途。
闻小种突然加入了进来,跟在沈安的身边跑的游刃有余。
“何事?”
闻小种就是个行尸走肉,这是沈安的判断,所以没事也不肯叫他。
“大郎君看着有些意思,郎君,可要小人教授他?”
沈安迟疑了一下。
“是刺杀之道?”
“郎君看不起刺杀之道吗?”闻小种的声音平静。
“某只担心你会把芋头教授的心境大变。”
沈安看着他,“某希望芋头不是那等漠视生死的人,你可有把握?”
闻小种点头,“有的小人不教授就是了。”
“好!”
闻小种止步转身。
沈安结束跑步后,在吃早饭时故作轻松的道:“卓雪,芋头也不小了。”
杨卓雪惊讶的看着他,“昨日您还说芋头还小呢!”
“那个……此一时彼一时。”
饭后,沈安和杨卓雪在院子里散步。
“官人您有事就说吧。”
杨卓雪浑身绷紧,眼神坚定。
在她的脑海里,此刻出现了一个画面:沈安突然叹息道:娘子,为夫在外面有个女人,如今她怀了身孕……
很难受的感觉。
但杨卓雪知道这是常态,所以自己必须要把那个感觉压下去,还得落落大方的把那个女子接进家来养着。
人生为何这般的让人无奈呢?
“娘子,为夫想着……芋头是长子,为夫想让他学些本事,文自然不愁,为夫教授他杂学,诗词文章更不怕,不管是子瞻还是元泽,那都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良师。
只是为夫想让他文武双全。兵法之道,为夫责无旁贷,可拳脚刀枪,闻小种却更为出色一些,你看如何?”
“不是女人?”杨卓雪脱口而出。
沈安一头黑线,“什么女人?”
“妾身……错了。”杨卓雪委屈的道歉,可心中却觉得全是幸福。
他有钱有权,却从不肯对我凶一下,总是笑吟吟的,时常还会弄些恶作剧,和大孩子一样……
这样的夫君怎么就让我找到了呢?
杨卓雪心中欢喜,“妾身管着一家子的吃喝,教导孩子却要靠夫君。”
沈安笑道:“你放心,闻小种那边知道分寸。”
随后包家就接到了沈家的一车礼物,正在苦读的包绶痛不欲生,借机出来放风,见送礼的是庄老实,就问道:“今日不年不节的,嫂子为何叫你送来了礼物?”
庄老实也很懵逼,“小人不知。”
包绶看了左右一眼,这是要说悄悄话的意思。
庄老实心领神会的把耳朵凑过去。
“你回去给姐姐说一声,让她叫人来接某。”
读书真苦啊!
庄老实点头,等回到沈家后,见到闻小种带着芋头在操练,不禁就心痛了。
“大郎君还小呢!每日跑跑就够了,闻小种那个杀胚会的都是杀人的路数,大郎君……小人冒昧,大郎君跟着郎君学杂学可为文宗,若是不成,还能跟着郎君学兵法,可为名将,为何要学了……闻小种的那些呢?”
沈安在看账簿,有些心不在焉的。
但杨卓雪在边上盯着,就是要让他看。
按照杨卓雪的说法,这每个月得让当家的看看自己做的如何,不然丢人。
好吧,媳妇有责任心是好事,沈安一目十行的看着,顺带还得夸赞这里做的如何的好,那里做的如何的妙。
女人最喜欢的是赞美吧?
沈安就是这么觉得的。
于是庄老实来就解救了他。
“他是某的儿子,大宋名将,邙山一脉的传人……关键某得罪了无数士大夫,以后芋头的日子不会太好过,所以未雨绸缪,让他现在就学一些本事挺好。”
沈安没说什么本事,但庄老实知道是什么。
不外乎就是怎么杀人,但最关键的就是跟着闻小种学习怎么不被人杀。
这个才是硬道理。
庄老实明白了,回身后又转身,欲言又止的道:“郎君,那二郎君呢?”
每当听到二郎君这个称呼,沈安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二郎神。
“毛豆还小。”
老大袭承家业,这是规矩。
庄老实作为沈家的老人,觉得自己有些脸面可以说说这方面的事,“咱们家家大业大,两位小郎君此后自然不愁这些,只是……”
他看了杨卓雪一眼,“只是狡兔三窟,咱们家……”
“某知道了。”
沈安眯眼想事,杨卓雪起身道:“此言深谋远虑。”
这是肯定和夸赞,庄老实老脸一红,“小人哪敢说什么深谋远虑,只是希望沈家百年荣耀罢了。”
等庄老实走后,沈安趁机把账册放下,“从前唐以来,荣耀百年就是一家的极限了!”
北宋一百多年完蛋,南宋一直是小朝廷,所以这话真没错。
“世家门阀在前唐后就消散无踪了,只是咱们家……”杨卓雪有些忧虑,“芋头他们还小,我就担心他们以后吃亏。”
所谓养儿百岁,长忧九十九就是这个场景。
沈安看着她,认真的道:“有为夫在,你只管安心!”
杨卓雪看着他,微笑道:“好。”
夫妻俩相对脉脉,直至政事堂来人。
“沈龙图,打起来了!”
“谁?”沈安第一个念头就是韩琦和富弼动手了。他有些后悔,心想怎么没在现场看两个老汉斗殴呢!
“是曾相和包相。”
尼玛!
沈安拔腿就跑。
杨卓雪喊道:“官人,要给力!”
给力这个词是沈安经常说的,连杨卓雪都学会了。
她恨恨的道:“敢打包公……”
门外的屋檐下,绿毛说道:“那个傻卵!”
这同样是出自于沈安之口的粗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