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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句实话,对于臣子之间的争执,甚至是各自结党,赵曙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。
臣子们只要不耽误国事,闹就给他们闹,不闹你得想办法在中间给他们制造矛盾,让他们闹起来。
如此帝王在中间四两拨千斤,群臣分化,自然就好治理了。
这是帝王之术,他颇有些心得。
可清理冗官却关系到大宋江山的传承,这事儿他没法容忍。
什么帝王之术,江山都没了,还玩个屁!
所以见吕诲在痛哭流涕,他有的只是恶心!
“拿来。”
沈安此刻上了奏疏,正好给了他缓冲的余地。
他看了韩琦等人一眼,这是暗示。
你们赶紧想想办法,把吕诲被压下去。
韩琦心领神会,就挽起了袖子。
赵曙不禁满头黑线,心想朕是要你去说道理,不是让你动手,对吕诲饱以老拳,否则朝堂成什么样了?
他接过奏疏,一看就看进去了。
韩琦回头看了吕诲一眼,说道:“用的是姜汁还是沈家的辣酱,老夫上次试过,用沈家的辣酱流泪会源源不断,除非是用水洗,否则会把眼睛给哭肿了,吕知杂,你这个……”
“噗!”
有人忍不住笑喷了。
当朝嚎哭进谏,这是史家最赞美的一种进谏方式,显得臣子格外的无私,以及慷慨激昂。若是能一头撞死在殿内,那没啥好说的,妥妥的史册留名,流芳千古啊!
可被韩琦这么一说,吕诲的进谏顿时就成了坑蒙拐骗。
严肃性呢?
吕诲的脸上全是便秘的表情,双眼喷火,看样子是要准备和韩琦火并一场。
韩琦把袖子捞上来,露出了‘坚实的’小臂,吕诲的勇气就如同是退潮的潮水般的消散了。
“咳咳!”
赵曙突然干咳两声,韩琦马上就关切的道:“官家可是受凉了?”
赵曙摇头,说道:“沈安的奏疏建言,说是让那些官吏去清理内藏库的铜钱……”
吕诲大怒,“陛下,他这是要把天下士大夫的脸面踩在脚下啊!”
韩琦骂道:“老夫的脸在此,谁敢踩?危言耸听!”
吕诲咬牙切齿的道:“内藏库清理铜钱历来都是内侍,为何要让那些官吏去?这不是折辱是什么?”
赵曙淡淡的道:“沈安问朕,汴梁可有职事安排那些官吏……曾卿,你最近在弄这个,可还有职事?”
曾公亮出班,“陛下,汴梁的官吏不是少了,而是多了,如今还有人没排上职事,整日游手好闲,无所事事。”
宰辅说话定然要有根有据,否则回头就能弹劾他。
所以吕诲的心一下就冷了。
“可也不能让他们去干这等事吧,浑身的铜臭味,还有人的腰都出了问题,说是什么……腰上的骨头都冒出来了,陛下,此等事闻所未闻啊!”
吕诲又落泪了。
“那朕就是商纣?”
赵曙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,“朕的骨头也冒出来了,御医有话,说朕是看奏疏时日太长所致,那人是为何?”
吕诲低头,赵曙骂道:“说话!”
吕诲无话可说。
赵曙是操劳国事所致,那人却是长期坐着无所事事所致……这个他若是敢说出来,韩琦就敢冲上来饱以老拳。
若是沈安在,会说这是腰椎间盘突出。
“汴梁城中并无安置他们的地方,难道要让他们进宫来伺候朕吗?”
官家终于开启了毒舌模式。
可那些人也不肯给自己一刀啊!
“让他们去西北不肯去,嫌苦。让他们拿钱回家不肯,嫌没人养着自己,你等可知道沈安的奏疏里是如何说的吗?”
赵曙扬着奏疏,“他说……百姓何辜,竟然要节衣缩食的养着一群猪!一群不做事的猪!”
吕诲紧握双拳,脑门上青筋直跳。
“所以朕同意了,去告诉沈安,内藏库的铜钱就交给他了,不处置干净了,朕只找他的麻烦。”
“是。”
陈忠珩出去时经过了吕诲的身侧,低声道:“一群猪……”
吕诲勃然大怒,抬头就想骂人,可陈忠珩速度再次闪现。
嗖的一下,人就不见了。
赵曙赞道:“是个忠心的!”
吕诲但凡敢在这个时候说陈忠珩的坏话,赵曙就能喷他个生活不能自理。
关键是包拯一直没吭声啊!这个才是新政一直隐藏着的大杀器,一般压根就不动用,关键时刻一剑封喉。
吕诲看了包拯一眼,恰好包拯准备出来。
来了来了。
包拯来了。
“陛下,臣以为沈安为此受了委屈……”
赵曙叹道:“是啊!他忠心耿耿却受了委屈,朕于心不忍,这样……把内藏库的大门钥匙送过去。”
……
“看,那是陈都知!”
那狂奔的身影是如此的引入注目,那微微撇开的双腿是那样的容易分辨……
一路出了皇宫,打马去了钱庄。
“官家有令,把内藏库的钥匙给沈安。”
陈忠珩回身,一个高大的亲事官双手提溜着一把硕大的钥匙过来。
这把钥匙有沈安的小臂长,很宽阔。
这样的钥匙大概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吧。
沈安接过钥匙时错估了重量,差点扑街。
“这是官家的恩宠,钥匙回头就还回去。”
“你信不信,某马上就能配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。”
“你试试?”
“简单,弄了泥模,把钥匙在里面压出痕迹,随后……嘿嘿!”
沈安真想去内藏库里看看,看看赵家人百年来究竟在里面存了多少宝贝。
“那里面的宝贝但凡少了一件,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!”
陈忠珩回去了,沈安站在那里良久,突然笑了起来。
“您笑什么?”唐仁出来了。
“某在想……一个大富之家,若是出了个败家的怎么办?”
再多的宝贝也经不起折腾,再大的国家也经不起闹腾。
所以若是论宋朝,沈安一直认为从神宗后,实际上大宋就再无生机。
有人说哲宗也不错。
可党争已经开启了就不可能停下来,旧党力量庞大,哲宗也挡不住。
至于南宋那就算了,苟且于一隅,各种匪夷所思的表演,压根不像是一个国家。
内藏库很大。
锁头也很大,开锁都得几个人。
一人稳住巨大的锁头,两人把钥匙抬起来,对准塞进去……
“开门了……”
“你等在外面等着。”
官吏们自然没资格进去,进去的都是内侍。
一筐筐的铜钱被搬运出来,随后清理开始。
有人在哭泣。
有人在低声劝慰,“别担心,这边很快就能清理完了。”
那人抹去泪水,“先前在钱庄的茅厕时,某听到了唐仁和人说话,说是钱庄最近要尽快把清理过的铜钱全部借贷出去,那剩下的可不就是脏钱了……”
我曰!
瞬间所有人都绝望了。
“咱们清理完了这边的铜钱,回头还得去钱庄。等钱庄的清理完了……”
里面出来了两个内侍,其中一个说道:“西北收复的地方缺铜钱,回头把清理干净的送过去。”
另一个问道:“那不是白给?”
“谁说白给?回头三司那边会把收上来的铜钱还回来……”
一个官员猛地起身,“某要见沈龙图!”
吴迅和杜林相互使个眼色,两人喊道:“某错了,某错了……”
顿时这些官吏都慌了,争先恐后的求饶。
“某错了,陛下,臣错了。”
“……”
遭不住了啊!
沈安那个畜生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,若是不服输,他们将会辗转于内藏库和钱庄之间,任务就是清理铜钱。
想想自己的腰,所有人都想跪了。
内侍们愕然,然后看着有些难过,其中一人说道:“要不再缓缓?”
吴迅怒道:“咱们不干就是他们自己干,所以他们在哄骗咱们。”
杜林悲愤的道: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”
“求见陛下!我们要求见陛下!”
喊声震天响。
赵曙得了消息不禁就笑了。
高滔滔正在陪他吃午饭,见状就问道:“那些人不是很厉害吗?怎地就服软了?”
“哈哈哈哈!”
赵曙放下筷子,招手道:“拿酒来。”
“中午就饮酒,不好呢!”高滔滔一边劝,一边去弄了酒水来。
赵曙说道:“你不知道,那些官吏让朝中投鼠忌器,都担心反对新政的那批人借此闹事。沈安主动接手此事,我还担心他下手太狠,会引发物议。可他却用了规矩……
满朝臣子,包括我在内都没想到这个规矩?为何?我以为是被束缚住了。”
“那他弄了什么?”高滔滔给他斟满酒。
赵曙一饮而尽,“他先是让那些人去清理钱庄的铜钱,吕诲等人弹劾,沈安却说汴梁并无安置那些人的职务,可不能让他们白领俸禄吧?于是就堵住了吕诲他们的嘴……”
“这个也没什么吧?”高滔趁他不注意也喝了一杯酒,被辣的吐舌头。
妻子难得的少女态让赵曙笑了笑,“我和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缓一缓,可谁曾想他却剑走偏锋……”
赵曙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。
高滔滔从未见过夫君这般开朗,不禁欢喜。
因为沈安说过,赵曙的病最忌讳的就是阴郁,要开朗才好。
“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吗?”赵曙笑道:“他让钱庄赶紧把清理好的铜钱借贷出去,或是去换了脏钱回来……随后等这些人清理干净了内藏库的铜钱之后,又把他们拉到钱庄去,总之就是要让他们有清理不完的铜钱,按照他的意思,他们何时低头,何时再结束……”
高滔滔目瞪口呆,脑海里只有两个字……
无耻!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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