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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郎醒了?”
王安石夫妇欣喜若狂。
王雱是‘醒来’了,看着有些迷糊的模样。
“我的儿……”
吴氏欢喜的过头了,竟然仰头就倒,把一家子都吓坏了。
“官人。”
左珍看着情况还不错,王雱起身走过来,“苦了你了。”
什么多谢你为我刺杀吴兴,这等话无需说,在漫长的夫妻生活中慢慢去感受。
于晨也来了,他昨夜推演了许久,觉着把握很大。
等看到王雱和左珍执手相看,他不禁呆了。
“竟然醒来了?”
边上的仆役笑道:“是啊!娘子一进家,郎君就醒来了,可见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”
“是啊!”
于晨觉着自己的一身医术还没施展出来,王雱竟然就醒了,真的很是寂寞啊!
他给王雱检查了一番,说道:“那个包一直在消退,人一醒来就更快了,此后注意静养,一个月之后定然能痊愈。”
医者最欢喜看到病人好转和痊愈的局面,于晨高兴之余也有些疑惑,在告辞时拒绝了王安石的优厚报酬。
“于御医高风亮节啊!”
王安石真的很感动。
“这个……”于晨很纠结的道:“令郎的病吧,某原先也治过几个昏迷不醒的病人,三天后基本上瘦削的都变了,可令郎……他竟然胖了。”
这是颠覆传统认知的一个发现,让于晨很是纠结,“华原郡王一家子辟谷多年,看着……干瘦干瘦的,从未胖过,令郎天赋异禀,让某不解,回头某就不吃不喝数日试试。”
他是真的准备试试,看看这事儿是什么一个变化。
但这事儿有风险,特别是连水都不喝,容易出问题。
送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于晨,王安石负手缓缓回去,眉头紧皱。
不吃不喝数日,竟然还胖了,这是为何?
他想起了当年在老家时,曾有乡人入山被困,两日水米未进,后来遇到樵夫脱困,再见面时,看着瘦了一圈。
是啊!
瘦了一圈。
可王雱这几日水米未进,怎么就胖了呢?
这是为何?
王安石不知不觉走到了窗户边,刚想过去,却发现了东西。
他俯身下去,再起身时,手中多了一根骨头。
鸡骨头!
他想了想,记得这几日家中从未吃过鸡。
而且……他嗅了一下骨头,很熟悉的味道,就是汴梁有名的李家烧鸡。
李家烧鸡的价格不算便宜,家中的仆役自然买不起。而王安石等人这几天忧心忡忡,老夫人说了,全家吃素,为雱哥祈福。
那这鸡腿是哪来的?
王安石看着骨头,判断了一下,根据他多年的吃喝经验得出了一个结论。
这根鸡腿是今天的!
也就是说,今天有人在这里吃鸡腿!
这里面就是王雱的卧室,老夫人说了吃素为王雱祈福,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吃荤?
呵呵!
王安石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遍,不禁冷笑了起来。
逆子!
他的脚下加快,转过墙角后就是房门。
他右手五指并拢如刀,眉间的两条皱纹渐渐深刻。
他走进了卧室。
王雱正在和左珍低声说话,见他进来就行礼,就在瞬间,王雱发现了异常。
老爹的眼神不对啊!
有杀气!
他的大脑一开动,马上就想到了些什么。
露馅了!
王安石瞬间就想动,同时脑海里有个疑问。
娘子呢?
侧面猛地扑过来一个身影,王安石本想躲避,身体刚绷紧又放松了,很是无奈的苦笑了起来。
还是熟悉的缠抱。
“大郎快跑!”
还是熟悉的喊声。
王雱下意识的就往外跑。
跑到大门前时,他才想起自己是‘才将醒来’的病人。
这时候出去妥当?
可没办法啊!
老爹正在气头上,按照他的性子,此时回去,父亲的威严没地方发散,多半还是要追杀。
“咳咳!”
他开门,出门的时候回身冲着妻子挥手微笑。
“为夫去书院,明日回来。”
他的脑袋依旧绑着布条,面色有些苍白,没走几步就被人认出来了。
“王衙内竟然好了?”
“是啊!说是妻子才将回家就好了,可见伉俪情深。”
“那他去哪?”
“不知道啊!此刻他不该是在家中庆贺吗?”
王雱一路缓行,稍后到了书院,消息已经先到了。
全是人!
邙山书院的门外全是人。
学生们在列阵等候,见到王雱来了,齐声喊道:“恭迎司业!”
王雱站在那里。几日躺着,他浑身的筋骨都觉得发僵,走了这么一阵子之后,才渐渐缓过来。
他在书院以冷漠著称,学生们背地里说他心狠手辣,有教授为此还劝过他,说是对学生们没必要那么狠,王雱只是不听。
他不在乎学生们的看法,只在乎他们能学到什么。
所以他一直觉着自己在学生们的心中不是好人。
于是他就被镇住了。
整齐的声音,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全是欢喜。
哪怕明日他们依旧会诅咒这个心狠手辣的王司业掉茅坑,但并不妨碍此刻他们的欢喜。
王司业,欢迎归来!
王雱站在那里,下意识的背负着双手,只是眨眼的速度比正常时快了些。
……
王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院查看。
这是什么精神?
爱岗敬业,为事业奋不顾身的精神。
汴梁城中处处都在说着王雱的事迹,消息传到吴家,刚装疯完毕,正在喝水补充水分的吴兴听到了这个消息,眼睛一个翻白,就晕了过去,再醒来时竟然语不成音了。
吴兴真疯了!
吕诲在御史台苦笑。
“他若是早知道王雱会醒来,就不必装疯。他不装疯,就不会丢了官。这下算是鸡飞蛋打一场空,合着全成就了王雱。”
他突然问道:“王雱那边御医怎么说?”
来人说道:“御医于晨刚才告假了,说是要绝食三日,水米不进。”
疯了!
“王雱呢?”吕诲的眉间多了阴郁。
“左珍一进家门王雱就醒了,随后竟然就去了书院。书院的学生们出来迎接他,声势浩大啊!”
吕诲深吸一口气,起身去求见唐介。
两人见面没啥好说的,寒暄几句后,吕诲说道:“下官觉着中丞该更进一步!”
唐介本是在看着他,闻言把视线转到了桌子上。
桌子上有几本书,还有几份文书。
读书人读书人,任何时候都得读书。
“你……有何事?”唐介抬头,神色淡然。
吕诲的话是在示好,也是在试探。他暗示自己想谋求御史中丞一职。只要能够成功接任,他愿意付出些代价。
政治交换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,没有恰当的好处,谁鸟你?
可唐介这个宦海老将竟然摆出一副‘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’的架势,这啥意思?
吕诲深吸一口气,压住焦躁的情绪,目光温和的道:“中丞,某知道你最近想致仕……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不是暗示了,而是明示。
大佬,我知道你想回家养老,但你在走之前有举荐继任者的权利。某希望你能举荐某,在朝中和官家的面前为某说几句好话。
当然,作为代价,某愿意听从你的出价。
有付出就得有收获!
政治场更像是菜市场,一分一厘都得算清楚,谁都别特么想占我的便宜。
唐介冷冷的看着他,“老夫为官多年,自诩敢言,你可知老夫为何会容忍你吗?”
吕诲觉得不对劲,就断掉了这个念头,说道:“下官告辞。”
他不能和唐介争执,否则容易被人诟病。
“因为你是吕正惠的孙儿。”唐介肃然道:“太宗皇帝驾崩后,吕正惠拥立真宗皇帝继位时堪称是中流砥柱,否则大宋将会风雨飘摇。念及此,老夫才对你多番容忍。”
正惠是吕端的谥号。
吕诲本来想走,可唐介却提及了他的祖父,只能束手而立。
唐介起身,走到了他的身前,皱眉道:“你反对新法老夫知道,可反对是反对,莫要行歪门邪道。你每每弹劾新法之人,总是用什么……奸邪之徒、佞臣之类的话,却不肯说事。御史台弹劾人是为何?因为事。事有偏差,那么行事之人必然就有问题,我等弹劾此人,就要从出错之事开始,你却只是一味攻击人,何意?”
弹劾人,就像是辩驳一样,两边都得拿出论据来。
可吕诲却不同,他经常不谈什么证据,而是直接扣帽子。
“下官……”吕诲的脸有些红。
他平日里弹劾谁,那叫做一个有理有条,让人叹服。
可一旦弹劾的对象变成了新政,他就变了,专门批发帽子。
这是立场问题。
唐介当然知道这个,但他却不喜欢这种态度,“做事,有理有据,如此才是为臣之道。一味想着争执,老夫如何放心你?”
他在看着吕诲,目光中带着殷切。
这是吕端之孙,他希望吕诲能抛弃那些激进的态度和手段,如此自然会有个好结果。
吕诲的嘴唇动了几下,抬头看着唐介,目光中自然多了倔强之意,“中丞,下官遍历史书,革新之事见过不少,可往往雷厉风行,疾风骤雨般的革新会有后患,不,是后患无穷!”
唐介叹息一声。
这便是反对新政一派中最多的一种看法。
新政你要搞可以,但要缓和,要缓慢。
可新政是在割士绅权贵们的肉啊!怎么缓和?
这是赤果果的斗争,怎么缓和?
唐介摇头,“如此,你自去吧。”
这就拒绝了吕诲。
吕诲看了他一眼,“中丞,大宋要稳定,如今地方每日都有书信进京,那些士绅们在叫苦,在痛骂不休,不能再这么下去了。新政必须要停下来,每一项必须要由朝中商议,大多同意之后方能施行。若是为此需要付出代价,那么……下官无惧!”
……
第二更。本月最后两天了,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丈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