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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名府是大宋在北方的一个重镇,也是一道重要防线。
大宋一旦在北方和辽人发动大决战时,大名府就是大宋的总指挥驻地和核心。
“……大名府乃北方重镇,控北方要地,掌一方攻守。此地距汴梁四百里不到,若是快马数日可达……此等重地,以前大名府的知府还能兼着安抚使……如今宋辽形势渐渐逆转,大名府这边被忽视了不少……不过官家的重托,咱们不可懈怠啊!”
大名府府衙里,知府刘贤端坐上首,下面的推官蒋维木着脸听着,通判王通脸颊瘦削,肌肤黝黑,宛如一老农,他沉声道:“知府,从大名府遭遇雪灾以来,您多次出巡安抚民心,家中的米粮也大多送到了街头……您无愧了。”
刘贤叹道:“哎!只是老夫这心里……想到百姓在受苦,老夫心如刀绞啊!可大名府存粮却不多,奈何?”
木着脸的蒋维突然说道:“知府,外面说朝中派下来的十五万贯钱粮被贪腐了大半。”
正堂内静谧了一瞬,刘贤摇头道:“那些钱都买了粮食,灾民们都吃了,都买了药材,建了屋子……可人心不足啊!奈何……”
王通一脸愤慨,“知府,所谓刁民就是这等人,吃了粮食翻脸不认账,回过头还有人诬告……哎!这年头,做官难啊!”
“是很难。”刘贤抚须微笑道:“只是我等为官一方,自然要尽力而为,此事……”
他身体突然微微前俯,下面的蒋维和王通的身体不约而同的倾斜过去。
“此事汴梁知晓了,会有人下来,咱们要配合好,把账簿……王通判……准备好账簿。”
“是。”王通点头,“都准备好了,知府放心。”
刘贤微笑点头,看着蒋维说道:“非常时期,那些为非作歹的……都在牢里了吧?”
“是。”蒋维木着脸点头。
刘贤笑道:“这些人……非常时期还敢趁火打劫,老夫恨不能一刀一个尽数杀了,可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老夫只能等待汴梁来人……”
蒋维看了他一眼,问道:“知府以为汴梁会是谁来?”
刘贤想了想,“韩相刚在北方立下大功,却不好出来。包相……包相年迈,这天气冷的……他来不了,估摸着是曾相吧。”
蒋维赞道:“曾相下官曾当面请益,很是长辈风范。”
刘贤笑道:“如此咱们就是配合吧,好生配合,把灾民妥善安置了。”
“粮食来了一批!”王通突然说道:“刚入库。”
刘贤看了他一眼,摇头道:“汴梁快来人了,入库吧,等待汴梁来人处置。”
“是。”
三人端起茶杯,随后寂然。
雪停了。
整个大名府看去都是白色。
白色的不只是雪,还有那些饥民。
饥民们在城中寻了地方坐下,相互靠着取暖,有好心人送了热水来,他们贪婪的喝着,然后面色多了些红润,满怀期待的看着城门处。
“说是没粮食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可咱们怎么办?没粮食难道就饿死咱们?”
“不是每日施粥吗?”
“那粥和水差不多,一泡尿都没了。”
“早上又有几十个没起来,刚被人拖走去化了。”
“哎……”
众人渐渐沉默,不是没话说,而是绝望,外加没力气说话。
“城头有动静!”
有人指着城头,众人看去,就看到城头上那些本来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军士齐齐转身,看向了城外。
“有马蹄声!”
马蹄声从稀稀拉拉到重若擂鼓。
“去禀告知府,有骑兵来了!”
“三百余人!”
一队军士冲下来,冲着城中跑去。
“是黑甲!是黑甲!”
城头有人在叫喊,旋即在城门外弄了拒马的将领喊道:“是邙山军,天呐,竟然是他来了。”
“谁?军主,是谁?”
“黑甲……沈安来了。”
瞬间那些军士的气势就是一滞,灾民们听到了些什么,气氛热烈了起来。
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因为没奶急的不行,孩子哭的气息微弱,她恨不能割腕用血来喂他。闻言眼睛一亮,就问了自己的官人,“那沈安……不就是沈县公吗?耶律洪基都被他击败了。”
她的官人叫做陈五,点头道:“是啊!沈县公还筑京观……辽人都怕他。”
妇人黝黑的脸上多了惧色,“那会不会是凶神恶煞的,说话像打雷,身高九尺……”
陈五摇头,“没见过。”
“闪开!”
城门外传来了厉喝,“验证了身份还挡着作甚?”
将领说道:“这个……见过沈县公,只是知府他们要来迎一迎……您看……”
沈安下马看着将领,目光锐利,“你是武人?”
将领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,“是。”
沈安冷冷的道:“武人不思如何击败敌人,于这些迎来送往的繁文琐节倒是挺上心的……滚!”
将领一个哆嗦,赶紧回身喊道:“搬开,搬开!”
拒马被搬开,沈安把马缰交给闻小种,带着邙山军步行入城。
大名府的将士们站在外面,有人嘀咕道:“好厉害的沈县公,刚才他只是看了军侯一眼,军侯竟然就低头了,身体还在打哆嗦。”
“这是杀神呢!交趾、西夏、辽人,他走到哪杀到哪,这杀气直冲云霄,谁敢直面?”
“啧啧!若是某能进邙山军就好了。”
“别做梦了。”
沈安当先进城,入目所及都是灾民。
店铺的门外坐满了那些面容枯槁的灾民,见到沈安后,几个老人缓缓扶着晚辈站了起来,眼中多了些神彩。
渐渐的灾民们都站了起来。
沈安止步,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。
从古至今,华夏百姓就有深深的钦差情节,每当遭遇苦难和冤屈时,他们就分外渴望有钦差能从天而降,为自己解困除冤。
这是一种自我安慰,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没等来钦差。
可现在沈安来了。
他声名赫赫,号称大宋名将。
他文采飞扬,杂学自成一脉。
这样文武双全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?
身高也就比普通人略微高一些,也不魁梧,至于长相看着也就是普通,甚至脸上因为赶路而多了些裂口。
这就是一个普通人。
“多少人?”
沈安开口了,身边的小吏苦着脸道:“一万余人。”
“一万余人呐!”
沈安看着这些带着希望的脸,听到了孩子的哭声,很细微。
他径直走了过去,人群默默分开一条路。
那个妇人抱着孩子,看着走来的沈安不知所措。她哆嗦着,无师自通的准备跪下去。
底层人害怕官员,因为他们知道官员能主宰自己的生死荣辱。
在官员的面前,百姓的尊严荡然无存。
“站好!”
沈安一声低喝,妇人下意识的站好,她的官人陈五却跪了下去。
沈安走过来,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,伸手过去,“给某看看。”
妇人下意识的把襁褓递过去,然后又有些担心。
沈安很熟练的抱着襁褓,看着孩子那虚弱的模样,就问妇人:“可是没奶水吗?”
为母则刚,这一刻妇人忘却了羞涩,点头道:“嗯,孩子饿的厉害。”
沈安颠了一下孩子,再问道:“为何不去找官人?”
这里的官人指的是官府和官吏。
妇人看了沈安身边的小吏一眼,神色惶然的道:“奴……奴……”
沈安侧身看着小吏,问道:“为何无人帮她?”
小吏干笑了一下,他是负责这一片区灾民的人,此刻被沈安质问,难免有些不以为然。
“大人能熬,可孩子如何能熬?”沈安神色平静的道:“父母愿意为自己的孩儿去死,你呢?”
小吏抬头,有些惊讶于沈安的表述,就笑道:“小人自然也是这样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沈安笑了笑,突然飞起一脚。
呯!
小吏被这一脚踹了出去,直接摔倒在四五步开外,捂着肚子在惨叫。
沈安抱着孩子大步过去,灾民们被吓到了,纷纷避开。
这是官啊!
谁敢打官?
沈安一脚踢去,小吏被踢的在地上翻滚,惨叫声听着格外的渗人。
“看你肥头大耳,油光满面,可你再看看这些百姓……”
沈安指着灾民说道:“看看他们,再看看你,特么的,百姓造反都是被你们这些畜生给逼的,官逼民反啊!”
灾民们突然静默了,渐渐传来了哽咽声。
是啊!
若不是走投无路,谁会去造反?
“沈县公懂咱们呐!”
一个老人抹泪道:“不是快被逼死了,谁会造反?那是疯子啊!”
“啊……”
“沈县公饶命……”
沈安一脚脚的踢去,小吏的惨叫声已经是尖利到了极点。
而就在此时,刘贤带着官员们来了,远远的就喊道:“沈县公还请住手,有话好说,有话好说……”
大名府是大宋四京中的北京,能在这里做主官,刘贤的资历自然不弱。所以他觉得沈安会给自己这个面子。
一来就动手,太不像话了啊!
他面沉如水,疾步走来。
小吏在地上侧身看着他,喊道:“知府救命……”
沈安抬头漠然看了他们一眼,然后抬起了右腿,用力踩踏下去。
咔嚓!
“啊……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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