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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夏的局势变幻莫测,让大宋君臣都有些措手不及。
当初韩琦建议屯兵西北,等没藏讹庞谋逆成功的消息传来后,大宋马上出兵,打西夏人一个措手不及。
后来这个建议被拦截了,可西北方向的高级将领们还是得知了这个打算,并且被频繁召回京城,发表对西夏作战的看法。
种谔就是回京阐述看法的将领,可此刻没藏讹庞被李谅祚翻盘,他算是白来了。
白来就白来吧,反正有人负责食宿,就当是旅游。
“……府州大捷后,折继祖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意,喝酒后说种家总是嘚瑟,这次折家可算是翻身了,下次见到种家人,看看他们可还有脸……”
张八年的讲述不带立场,冷冰冰的。
“……种谔在樊楼设宴,叫人去请折克行,肯定不会客气,沈安也闻讯赶去,还带了十余名乡兵,樊楼稍后怕是会动刀兵。”
赵祯一听就叹道:“那种谔带了多少人?”
张八年说道:“二十余人,都是西北的悍卒,都能以一当十。”
韩琦想起官家先前让欧阳修去劝阻,可按照时间来计算,怕是赶不及了,就说道:“陛下,那些乡兵懒懒散散的,沈安也不见出城去练兵,可见年轻人是一时好奇,现在不新奇了,自然不肯再管……输了也好,好歹给他个教训。”
赵祯一想也是,张八年却说道:“种谔治军狠辣,动辄断手断脚,杀人亦是常事……”
将门治军和将领治军不同,将领会不停的换,麾下对他而言只是一些过客,所以治军再严谨也很少杀人。
可将门却是铁打的将领流水的军士,手段自然不同。
但这种动辄下重手的治军方式却让赵祯有些不满。
韩琦解释道:“陛下,军中多有跋扈之徒,若是不加以震慑,临战时那些人会不听号令。”
赵祯不懂这个,但还是叹道:“责罚就好,还要杀人,这……不好。”
这一刻种谔在他心中的印象直接跌破了底线,变成了一个残忍好杀的负面形象。
韩琦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反应,不禁有些傻眼了,“陛下,种家在西北可是中流砥柱,治军手段值得商榷,可却不能伤了悍将的心啊!”
赵祯摇头道:“韩卿稍后就训诫他一番,好歹都是为国效力的将士,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。”
韩琦心中腹诽道:和那些贼配军怎么好好说话?种家乃是大儒之后,哪里会看得起那些军士。
这时候的军中就是这样,文人看不起武人,将领看不起下属,一级级的,于是军心士气就成了奢望,等辽人被金人打成狗时,大宋君臣觉得机会来了,就起大军去进攻,结果被辽人的败军打成了狗。
这下大宋君臣终于知道自家军队是什么尿性了,于是后续金人进攻时,几乎是一触即溃,君臣都没有战心,就是这时候作的孽。
“陛下,来了。”
张八年看到了自己的麾下密探,赵祯急匆匆的道:“那种谔可下狠手了?快进来说说。”
那密探进来行礼,说道:“陛下,种谔和折克行在室内动手,种谔手下两人一人断臂,一人胸骨断裂……”
好狠的折克行!
韩琦等人想着折克行那不吭不响的模样,心中不禁一寒。
赵祯微微点头,虽然隐蔽,但陈忠珩却看到了。
这是赞许。
种谔挑衅,折克行反击,官家认为很妥当。
至于什么大儒之后,在帝王的眼中,只有好恶之分,大儒是个什么东西?
大宋遍地的大儒,帝王不差这个东西。
密探继续说道:“后来沈安赶到,双方言辞激烈,随后种谔说比试一番,看看沈安练兵的本事……”
曾公亮说道:“二十余人对十余人,这个是不是不公?”
他没说不要脸就算是克制的了。
韩琦心中暗笑,说道:“沙场征战,难道遇到优势敌军还能让你选择一对一?那不是儿戏吗!”
这话看似平常,可曾公亮知道是对自己上次赌约赢了的回应。
你曾公亮不知兵,哔哔个啥?
密探看了韩琦一眼,眼神中有些愕然。
韩琦心中不悦,就说道:“快快道来。”
沈安被虐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啊!
密探说道:“于是两边就打了起来,小人就眨了几下眼睛,里面就倒下了一片……”
卧槽!
那么猛?
韩琦心中对种家的治军本事多了些满意,心想这样的猛将,别说是弄死麾下,就算是多弄死几个也无事。
“小人仔细一看,倒下的却是种家的人……”
呃!
赵祯本是以手捂额,闻言不禁放开手,诧异的问道:“没看错?”
密探委屈的道:“陛下,小人在皇城司里乃是眼力第一……”
赵祯微微抬头,“好。”
“沈安令乡兵把那些人的手脚打断了不少。”
这太狠了吧!
折克行动不动就断人肢体,看来是有源头的。
韩琦微微皱眉,觉得种家的练兵方法怕是有些落后了。
“此事虽然儿戏,不过……沈安的练兵之法却是令朕激赏,去叫他来。”
稍后沈安来了,看着很是云淡风轻。
“你和人动手了?还断了不少人的手脚?”
赵祯的问题让沈安很是无辜,他说道:“陛下,那是别人主动求着臣和他比试一番,而且他的人比臣的人还多……臣本不想动粗,可您是知道的,臣嫉恶如仇,见不得人嚣张……”
赵祯本是想先吓唬吓唬这小子,然后才好问问题,可沈安却一脸无辜的模样,让他有些尴尬。
他干咳一声,说道:“邙山军的操练据说有些漫不经心,竟然能赢了种家的悍卒,为何?”
这是承认我的练兵之能了吗?
沈安看了韩琦一眼,说道:“陛下,操练漫不经心只是谣言。臣练兵就是一条,只要练不死,那就往死里练。”
三从一大你们可懂?
不懂吧?
赵祯一琢磨就摇头问韩琦:“这等练兵之法可能行?”
韩琦说道:“难。若是操练狠了,将士会抱怨,进而会怠慢,若是再逼迫,军心就乱了。”
这话没说错,大宋军队目前就这尿性。
赵祯看向了沈安。
“韩相的话倒是没错,不过臣以为军心的混乱主要还是因为武人地位低下。地位不高就只是想厮混,什么保家卫国只是笑谈罢了,这样的将士若是上了战阵,臣担心会一触即溃。”
这个是痼疾,但在当今的大环境下很难得到改善。
赵祯说道:“罢了,你且回去。”
等沈安走后,曾公亮提醒道:“陛下,您还没问他详尽的练兵之法呢?”
赵祯摇摇头:“他的那些……别人学不来。”
善待将士,就这么一条,谁能照着做?
这年月武人就是猪狗,人会去善待猪狗?
赵祯有些郁郁不乐,却不知道沈安从未对他抱过希望。
这个帝王心慈手软,对臣子来说是个好帝王。可对天下百姓来说,这样的帝王却让大宋只能原地踏步,导致问题越积越多,让继任者看着这个大宋头痛,只能下狠手去改革。
稍后沈安就去了城外的庄子,而种谔则是去拜访宰辅。
西北的种家来访,这个是要见见的。
欧阳修暗示了几句,示意他多读书,少些戾气,让种谔几乎想掩面而逃。
曾公亮只是含笑听了他对西夏的看法,却没给评价。
随后就是韩琦。
韩琦的话不大好听:“当年老夫在西北用兵时,种家可不是这般无用。听闻你乃是种家下一代的佼佼者,为何输给了沈安的乡兵?”
这话太打脸,种谔羞愧难当,等出了政事堂后,就让随从去打听邙山军的情况。
“郎君,邙山军原先是沈安之父在雄州练的乡兵,在府州之战和西南之战中多有立功……”
果真是乡兵?
种谔心中就更纠结了,等打探到邙山军的驻地在城外时,就带着人去了。
一路到了城外的庄子外面,种谔见没人看守,就说道:“竟然无人看守,这必然是骄兵,迟早会吃大亏。”
他刚策马进去,路边的平地突然塌陷,一个乡兵在坑里站了起来,拱手道:“见过种副使。”
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坏了,不禁纵声长嘶,没有防备的种谔差点就被颠下马来。
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战马,种谔板着脸道:“某来此是想见识一番邙山军。”
那乡兵笑嘻嘻的道:“郎君也在里面,种副使可自去。”
这不是骄兵!
种谔知道自己先前的判断错了,于是就更期待能看到那支据说只有一百余人的邙山军。
一路进去,那一排排的作坊让人心生好奇,可周围却有人在游走,显然不许人靠近。
“据说香露就在那里出产。”
香露啊!
那可是聚宝盆。
种家若是有香露在手,那境况就不一样了。
种谔有些艳羡,直至前方出现了一群人。
乡兵们此刻站的笔直,仿佛先前的吊儿郎当都是虚幻。
“……都说老子不会练兵,可种家会不会练兵?会吧?今日种家的精锐被咱们的乡兵以少打多,顷刻间就被放倒了一地,谁会练兵?”
沈安很是嘚瑟的问道,后面的种谔别过脸去,觉得这人一点都没有风度,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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