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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眭的反应在南风的意料之中,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,人家都请了神仙想降雷劈死自己了,再不冲过去拼命岂不是孬种。
东魏响起催军战鼓之后,西魏一方也开始击鼓,立场是立场,胜败是胜败,打仗最重要的是士气,再不催兵,等东魏杀过来就会失去先机,到时候更吃亏。
都说有苦自知,龙云子此时就是这般,他自然知道作法的不是自己的徒弟岩隐子,却不知道岩隐子的法印于何时何地在何种情况下落于何人之手,面对燕飞雪的叱问,只能急切的规整思绪,准备解释言辞。
还不等他开口,西魏一方的传令士兵就先开了腔,“神威浩荡,正义昭昭,我军有神仙护佑,三军将士还不顺应天意,奋勇杀敌?”
龙云子本来还想解释,听得传令官言语,气急失语,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儿,本来就被埋到脖子了,这下倒好,被自己人给彻底埋坑里了,主帅都承认神仙是他请来的,还解释什么,说什么人家能信。
西魏的传令兵喊一遍还不成,相同的话连喊了三遍,龙云子此时的脸色只能用如丧考妣来形容,要多难看有多难看,阴着脸歪头回望,也亏得他方寸没乱,若是换成旁人,怕是要跑回去痛殴宇文吉了。
不过宇文吉传下这样的帅令可不是为了坑害龙云子,他也是没有办法,东魏兵马本来就多,先前的阵前较量,己方失了三员大将,便是后来挽回一些颜面也无济于事,而今东魏还先行催军,西魏仓促应战,士气低迷,身为主帅,总得设法鼓舞士气,有神仙相助就是他能想到的,也是最好的鼓舞士气的办法。
事实证明宇文吉的做法是正确的,帅令传出,西魏士兵士气大涨,呼喊着冲向敌群,背后有神仙,还怕个甚么,必须奋勇杀敌,若是侥幸不死,能封官免役,便是死了,也有神仙照应。
大军相距不过百十丈,片刻过后短兵相接,本来还在比斗的双方武人纷纷施出身法自战场上撤离,刀剑无眼,这么大规模的混战如同惊涛骇浪,武功再高,也难保不挨黑刀中冷箭,还是走为上策。
见武人撤离,南风也想跑,之前三战连捷怕是已经令龙云子等人起疑,之后又频频偷袭,伤了西魏一方不少武人,不久之前的召请神兵更是埋下了祸根,此战过后龙云子一定会找岩隐子问话,岩隐子自然不敢隐瞒,届时龙云子就会知道岩隐子的法印在他身上,军营不能待了,得赶紧走。
便是有心远走,也没有机会了,那些武人都是使用身法撤出人海的,他不敢使用身法,人群摩肩擦踵,他无法脱身。
好在抽身远走也不急于一时,便奋力杀到李将军附近,自一旁拼杀保护。
钟副将也不知道是战死了还是被冲散了,没在李将军身边,见此情形,他便一直留在李将军左右,平心而论李将军对他还是不错的,临走之前得把这个人情还了。
双方士兵的嘶吼和呐喊不曾淹没燕飞雪的提气发声,“龙云子,你授意门人妄施法术,左右战局,扰乱气数,证据确凿,万人同见,你还有何话说?”
龙云子是怎么想的不知道,听得燕飞雪的这番话,南风暗自摇头,与龙云子的心机深重不同,燕飞雪是个直性子,没什么心机,这番话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将龙云子先坏规矩的罪名给坐实,实则这番话说的很没必要,反倒给了龙云子解释的机会。
果不其然,听得燕飞雪的话,龙云子沉声说道,“岩隐子乃是我的徒儿,他一直留山监察,不在此处,事情原委有待查证,飞雪子,你若想闭目自障,凭空加罪,尽管放马过来,本座定让你有来无回。”
有心机就是有心机,龙云子的这番话既达到了辩解的目的,为日后场面上的事情留下了充分的说辞和余地,又间接鼓舞了士气,西魏士兵听他这般说,士气更盛,底气更足,吼叫冲杀,形同癫狂。
燕飞雪虽然没有龙云子的深重心机,也是极度聪明的人,听龙云子这般说,立刻看透他的用意,还口道,“念在三清同气连枝的份上儿,此事我便不与你计较,但你记住,玉清宗已经违规在前,若是接下来的战事玉清宗上下有一丝逾越,我立刻就会还手,届时伏尸万里,血流成河,可怪不得我上清宗。”
南风一边保护李将军,一边分神听二人吵架,燕飞雪此番应答尺度拿捏的甚是精准,主动让了一步,但同时也警告了龙云子,如果龙云子敢再影响战局,他们立刻就会出手。东魏比西魏多了数万人,天时地利双方均等,拼的就是人和,只要没有外力影响,这将会是一场拼人数的战事,谁的兵多,最后胜的就是谁。
燕飞雪这般说,龙云子没有再接话,他没必要再接话,也没法儿再接话了,事情发展到现在走进了死胡同,供他腾挪迂回的余地几乎没有了。
眼见龙云子不接话,燕飞雪便将视线转移到下方战场,此时双方的武人已经撤到了战场的左右边缘,西魏一方的武人还有十几个,己方的武人还剩三四十,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了她先前的估测,对方埋伏有十几个紫气高手,己方没有全军覆没实乃侥幸。
她自然知道这样的结果不是来自运气,而是来自额外的助力,根据对方那些头破血流的紫气高手,以及先前突如其来的做法请神,她已经发现己方阵中有高手潜藏。
龙云子比燕飞雪更想找出那个藏在军中的高手,他这次算是让此人给坑苦了,挨坑固然丢人,但更丢人的是还不知道被谁坑了。
南风知道二人此时都在寻找他,确切的说是寻找可疑之人,但他却并不是非常紧张,个子不高有个子不高的好处,他又不曾骑马,只要不用灵气,谁也无法自万军混战之中寻他出来。
杀伤几名试图围攻李将军的西魏骑兵之后,南风分神看向两侧法台,龙云子和燕飞雪都在密切观战,不过龙云子所在的法台上不知何时少了一名紫气道人,燕飞雪之前说过,接下来不管是龙云子还是玉清宗的谁,只要敢动手干预战事,她立刻就会出手,在这种时候那紫气道人应该不敢混进人群寻他踪迹,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回玉清宗找岩隐子去了。
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,总得问个清楚,只有知道了真相,才能做出应对,哪怕是准备说词,也是越早越好。
这回岩隐子算是倒了霉了,确切的说是更倒霉了,之前被扒光了扔在皇宫里已经够倒霉的了,此番法印又被人盗用了,结结实实的坑了师父一把,一番痛斥是免不了的,搞不好还会受到责罚,一想起岩隐子可能受到的责罚,他就暗感爽利,当年若不是岩隐子欺负他,逼他送信,差人打他,他就不至于被罚面壁。
便是沦落到后山面壁了,岩隐子还不放过他,往他饭里洒沙子,往他水罐里撒尿,对于这样的人,轻饶了简直是天理难容,没有宽恕,必须报复。
龙云子和岩隐子这对师徒他都讨厌非常,龙云子当初撵他下山,后来又抢走了他辛苦得到的那口朝钟,还派人抓他去长安,这辈子头一回蹲囚笼,全是拜龙云子所赐,不报复他报复谁。
凡事都有两面,他这么讨厌龙云子和岩隐子,固然有其合理的原因和充分的理由,但也有一己好恶,想那岩隐子,都被捉奸成双了,龙云子还竭力保他,岩隐子有人保,他却没有,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被人撵走,若是那时自己的师父还在,定不会让他受那份委屈。
大军午时不到就开拔出发,行军两个时辰,到得阵前是申时前后,将校的比拼和武人的混战用了不到一个时辰,此时是傍晚酉时,太阳已经偏西,用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,天黑之后就能偷偷跑掉了。
双方一直在混战胶着,谁也不曾向前推进,战死士兵的尸体自阵前堆积了三尺多高,此时双方都在踩踏着尸体浴血奋战。
作战与拔河有些相似,大部分时间都在僵持,一旦哪一方出现颓败迹象,战事很快就会结束。
贱人哪里都有,混战之中,有带弓骑兵冲着西魏法台射了一箭,那一箭力道甚大,很明显是冲着龙云子去的。
龙云子身边有几个玉清道人,眼见箭矢飞来,其中一人闪身上前,抓住了那支箭矢,随手掷回。
扔回的箭矢有没有伤到开弓之人不得而知,但此人的举动却没有逃过燕飞雪的眼睛。
“龙云子,约束你的门人。”燕飞雪冷声警告。
那接箭之人闻声好不尴尬,但龙云子并没有责怪他,而是瞅了燕飞雪一眼,没有接话。
总有一些人自以为是,也总有一些人迎风拍马,眼见燕飞雪这般说,东魏兵卒就以为她急于寻找借口动手,片刻过后,又有两人冲龙云子发箭。
此番龙云子没有等旁人动手,双手各接一箭,旋身掷回。
在抛扔箭矢时,龙云子是用上了灵气的,两支箭矢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冲进人群,将两名手持长弓的骑兵贯胸射死,余势不消,尸身倒飞,又撞倒了数人。
见龙云子掷箭伤人,燕飞雪立刻自法台上纵身跃出,“大胆龙云子,欺我上清无人?”
龙云子既窝火又憋气,此番当真忍到了极限,扔出箭矢之后提气前掠,“你也算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