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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觉微微点头,心里其实也明白。沈昙统帅下的王府卫士,很多都是江湖人物,散漫的很。这些人毕竟不是自己的人,他们是借调来保护郡主和自己的家宅的,所以林觉不好对他们太严苛。沈昙挑选人的时候也是能力第一为原则。而且其实这些人只是有些散漫罢了,其他倒也没什么毛病。
林觉一直想自己培养一些在身边堪用之人,但这事儿倒也不容易。又要忠心,又要堪用,这样的人却也不易得。现在看来,此事恐要上些心思了,像肖大全这种人毕竟还是约束不住,关键时候不听自己的命令,却也没什么办法。
众人快速沿着官道往长恒县城赶,一路上倒也安稳,抵达县城北门时,太阳已经出来了。看到县城就在前方,满身大汗的众人心中稍慰,总算是平安抵达了。
众人进入城中,在中心街道上林觉向何安民告辞,他不打算在此停留,原计划便是直接穿城而过,从西门出城回京。然而,就在林觉和何安民客套的时候,城中街巷之中人声忽然鼎沸。西首街口,一群身着黑袍的人沿街奔跑而来,看到林觉一行顿时大声发出鸹噪之声。
“就是他们,他们拿了我青教兄弟姐妹,杀了我们的人,咱们不能放走他们。”
林觉何安民等尽皆大惊。原来这一路的平静竟然是表象,对方早已将消息传递到了城中。看这帮人的装扮,有男有女,有老有幼,皆以黑袍着身,很多人更是裹着头脸只露双目,状极恐怖。不用说,都是青教教徒。
只一瞬间,大街小巷似乎都传出了呐喊叫嚷之声,仿佛到处皆是狂奔而来的教众。
何安民色变道:“了不得,这可如何是好?”
林觉皱眉看着西侧长街上,那里人头涌涌看来是无法从西城出门了。这种情形下似乎想从任何一处城门出去都不太可能了。眼下只有一条路,便是立刻找寻蔽身之所。在这大街上逗留,一会儿就会被围困的水泄不通。
“走,立刻去县衙。”林觉沉声大喝。
“只能如此了,快,去县衙。”何安民大声道。
众人闻言立刻往东边的县衙所在之处狂奔。街道两侧,不断有小股教众从巷子里猛冲出来,试图拦截。被骑马的卫士们冲撞的飞跌翻滚,惨叫连声。卫士们不敢再杀人,只用马鞭抽打逼退扑上来的教众,效果甚微。好在一百多民团和衙役捕快们手中有哨棒,冲在前方挥动击打,方才将这些状若疯狂的家伙们打的不敢近身。
但这些家伙虽然无法近身,却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块往林觉等人身上猛砸。两侧的房舍顶上也出现了不少人影,他们居高临下揭了瓦片往林觉等人身上丢。不少衙役被砸的头破血流,痛叫不已。
“他娘的,这帮狗杂种就是暴民,林大人,还不许咱们动刀子么?这些人还跟他们客气作甚?”肖大全忍不住大声叫嚷道。
林觉何尝不想放任他们动手,眼下的情势已经是正式的袭击官府人员,就算动兵刃杀伤也不算什么罪过。但一想到这些人中绝大部分其实只是百姓,林觉便下不了这个命令。只要他们手中没拿着兵刃,林觉便不会用兵刃对付他们。一旦他们手中有了兵刃,林觉便不会客气了。当然,林觉也有另外的考虑,眼下若再杀人,局面必将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恶化。激起青教徒的愤怒之后不能平息,己方这么点人手最终恐怕要被愤怒的青教徒撕的粉碎。不到万不得已,林觉还不想那么做。
“不准杀人,冲过去。”林觉大喝道。
众人无奈,只得沿街继续往前冲。前方,七八个教众正在路旁挥着斧子砍树,他们的目的很明显,是要将这棵合抱粗的大槐树砍倒,横在街心拦阻道路。树已经被砍了一半,很快就要倒下了。
白冰娇叱一声策马冲上,身子在马鞍上飞起,落地之时青笛连击,将几人打的翻滚在地。于此同时,那棵大槐树正泼喇喇的倒下。白冰抬脚猛踹,改变了大槐树的倒塌方向。槐树朝着前方十几名教众方向倒去。一片惊骇声中,巨大的树冠和浓密的树枝将躲闪不及的十几名教众压在下方。粗大的树干压倒了两名教众,登时七窍流血身上骨头碎裂,眼见是活不成了。
“他们又杀人了,他们又杀人了。”周围的教众惊骇的大声叫嚷起来。
林觉惊愕无言,没想到又出了人命,这笔账又是算到自己这些人的头上了。看来自己想压制事态的打算又失算了。
白冰回身上马,对林觉道:“夫君,对不住,我没想杀人的。”
林觉只得苦笑以对。事已至此,还说什么好?人算不如天算,越想平息事态,越是无法平息。既如此,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“嗖嗖嗖!”两侧箱子里有箭支射出,两名长恒县衙役中箭惨叫着倒下。对方显然因为又死了人而不顾一切了,开始动用箭支了。后方飞奔追赶的一大群青教徒有的也已经亮出了明晃晃的兵刃。事情到了这一步,对方已经动了弓箭兵刃,林觉动用武力的最低底线已经被触及,今日之事已然不能善了,林觉也不去多想了。
“冲过去,阻挡者格杀勿论!”林觉咬牙喝道。
肖大全等人就等着这句话了,闻听此言,长刀苍苍出鞘,在头顶挥舞盘旋着猛冲向前。
何安民叫道:“林大人,这般作法,怕是不可收拾了啊。”
林觉冷笑道:“何大人,你觉得还能收拾么?这帮教徒已经不是百姓了,他们藏有兵刃弓箭,攻击官府人员,这已经是暴民作乱了。难不成我们要束手待毙不成?”
何安民长叹一声,知道林觉所言不假。只得长叹无语。
肖大全带着七八名卫士冲在前方,得了林觉的命令,他们便如猛兽出笼一般肆无忌惮。堵在前方的教众虽然疯狂,但终究大部分是百姓。肖大全等人下手绝不容情,长刀挥处,鲜血迸溅,瞬间便放倒了十几人。这让那些大喊着‘圣公至大,神功护体。’的教众也胆颤心寒,嘴巴里喊着口号,身体却很老实的让开了道路。一行人一鼓作气,冲到了县衙前。县衙衙役开了大堂的大门,众人终于平安进入了县衙。
但他们喘息尚未安定,四面八方潮水一般的教众便蜂拥而至,县衙前广场上很快便人头攒动,喧闹叫喊声响彻全城。林觉下令衙役捕快民团分守围墙各处。何安民也豁出去了,从县衙后库里取出了弓箭给众人装备。林觉带来的人本来就携带弓箭前来,此刻也纷纷取下弓箭在要害之处把守。
县衙大堂的顶端屋顶,这里是一处平台,前方有着矮墙作为庇护,倒是一处类似于城墙顶端的绝佳防守据点。林觉安排了七八名卫士用弓箭封锁衙门大堂的门口,以防教众破门而入。一切安排妥当,这才稍微安心了些。
但外边的喧嚷声越来越大,林觉坐不住了,带着白冰和杨秀何安民一起上了大堂屋顶上想看看情形。这一看,何安民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。但见广场上人头涌动密密匝匝,本就不大的广场此刻已经被无数的教众占领。清一色黑袍的教众像是一大片乌云笼罩在广场上,他们朝着县衙丢着石头,大声叫骂。有人在广场上放起火来,顿时浓烟滚滚,冲天而起。场面混乱不堪。
不多时,一大群人在广场上蠕动着,他们抬着十几具适才被斩杀的血淋淋的尸首涌到衙门口前。所有的人都举着双手,口中发出怪异之音,似哭似笑,似悲似喜,状极疯狂。
一名黑袍男子高举双手站在人群面前,高声朝着县衙紧闭的大门高呼:“天地不仁,世间多难。青教救世,普度苍生。县衙里的人听着,你们拿我兄弟姐妹,杀我兄弟姐妹,干了伤天害理之事,必遭天谴。邪魔之道,现于光天化日之下,我青教教众,岂能坐视。立刻放了被抓的我青教兄弟姐妹,立刻交出杀人凶手。如若不然,后果自负。”
“交出杀人凶手。”
“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。”
“攻进去抓他们出来,把他们活活烧死。”
广场上数千教众纷纷鸹噪叫嚷,嘈杂之声震耳欲馈。
何安民白着脸喃喃道:“完了,真的完了,民变了,民变了。怎么闹成这样了啊。林大人,这可如何是好?要不……把人放了吧,不然他们要冲进来了。”
杨秀喝道:“何县令,有点样子好不好?他们是邪教暴民,我们是朝廷官府,岂能向他们低头?这一次错在我们么?我们按照朝廷律法缉捕人犯有错么?这一切都是邪教教徒们的搞出来的风波。”
何安民颤声道:“本官岂不知缘由?可是现在怎么办?他们要冲进来了,这下事情闹大了。早知如此,本县早辞官便好了。没想到这些教徒竟然如此胆大包天,竟敢啸聚造反了。”
林觉皱眉道:“何大人这是什么话?事到临头便慌了神,这如何能成?这件事你何大人难辞其咎,县域之内,青教教众已然成如此规模,且有组织私造兵刃,暴力对抗官府。你这父母官也不知怎么当的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怎知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?他们平日并非如此啊。本县也不是没有上报,朝廷不理我能如何?”何安民委屈的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