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督导组去后的第三天,五金厂事件和4.30持刀劫持案的结论下来了,以孔亮为首的五名五金厂前领导被以谋杀罪逮捕;以孔上海为首的五名五金厂的前公子哥们被判为协助谋杀罪,被萧山县公安局收押;尤俊罪大恶极,以故意杀人罪、抢劫罪,两罪并罚,判处死刑;尤勇以贪污、渎职、包庇等罪名,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。
而和结论一起下来的,还有花原地区组织部、纪委、检察院的干部。因为涉案级别较高,且惊动了中央,当天,尤氏父子就被花原地区下来的纪委和检察院的干部带走了。
而萧山县委纪委书记齐楚,则收获了花原地区组织部的一张调令,调往邻县锦山县担任政协副主席!接到调令的当天下午,齐楚便奔赴锦山县而去,连尚在萧山县委的家门都未踏进一步!
……
督导组来去的是是非非,薛向压根儿就没掺和,除了被调查组叫去谈过一次话,薛向便自动在县委消失了。
他可没功夫去捧臭脚,拍马屁,因为他身上可是背着一身担子和债务,就拿眼下的五金厂来说吧,坏分子虽清除了,可是留下了一堆烂摊子,也只有他薛某人动手收拾。
薛向是五月八日那天接任的建德五金厂厂长的,说起来,薛向接任厂长虽然离奇,却是一点波澜也未起,县委没有谁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。得罪势头正猛的薛县长,五金厂全厂上下视薛向为大救星,飞人公司留守的安副经理更是得到过柳董事长的提醒,不管厂子是亏是赚,只要他全力配合薛县长工作。是以,薛向这番自告奋勇,简直有点儿众望所归的意思。
却说薛向兼任五金厂厂长,立时就挥舞起了改革的大棒,全厂上下,除了党委这个机构没有被他撤除以外。几乎所有的部门都被他裁撤一空,只在厂党委下边,也就是他薛厂长麾下设立了一个所谓的厂长办公室。此办公室又分三个部门,生产处、后勤保障处、财务处,除此以外,全厂上下,就再没别的单位了。
当然,改革从来就是阻力重重的。尤其是编织改革,裁撤部门,那绝对是拿刀子往人身上割肉。若是换个人来干,五金厂的这帮小官僚们非闹翻了天不可,可薛向身份太过特殊,以恩人和领导的双重身份登场。威望高得都没了边儿。是以,一场机构改革风暴便在大部分人理解,少部分人抱怨,极少部分怀恨在心,坐等薛向失败的总体群众心态下。完成了。
改革完臃肿的官僚机构,薛向便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扑在生产线架设上,缺什么补什么,要什么找什么,在他薛县长的强势领导下,一条生产线。仅仅半个月的时间,就架设成功。
而后便是紧张的学习培训,外加试生产阶段,以飞人公司的熟练技师和工程师为引导,薛向以厂长之尊亲自下车间,检查工人们的学习培训工作,几乎早中晚,不出车间。真真是做到了守岗如床,爱厂似家。
薛向以身作则,全厂上下,自然干劲高涨,毕竟谁都知道这个厂子能保住,已经极是不易,若是这回再不好好干,厂子要是再黄了,可真就算逼到了死路,因为谁都知道这会儿的厂子已经是公私合营,自己虽是工人身份,吃得已经有一半是资本家的饭了。资本家谁不知道,那是剥削成性的,真惹毛了资本家,他还能给自己好果子?
正是这种半惊半怕的心态,工人们几乎被激发了全部的潜能,培训班更是早中晚,三班倒的开设,学习速度自然飞快。其实,自行车生产原本就不是什么高精密度的工程,需要工人们操作的无非是部分手工配件,五金厂的工人们原本就是干的这个行当,现下只不过是换了条生产线,熟悉起来,自然是事半功倍!
六月三日,经过了半拉月的学习,培训,五金厂的第一批熟练工人终于诞生了,三日下午,五金厂生产车间内,焊弧飞溅,锻锤轰鸣,巨大的生产车间,宛若活动的史前怪兽,各式机器飞速运转,生产线上,一排排工人严肃而又紧张地活动着手中的工具。
三点十分的时候,第一辆,第二辆……整整五十辆自行车下线了!
呼!
不知谁最先欢呼出声,眨眼间,欢呼省,呐喊声,便犹如山呼海啸一般,帽子,衣服,成片片,成片片地飞上了天,又来两个人,突然,架起正含笑鼓掌的薛向,少顷,所有的人便冲着薛向而来,把这位年轻轻的薛县长架得老高老高。
车间的门开了,门外人头无数,小两千在厂职工家属们,整整齐齐地排成了方阵,屋内的呐喊声,欢呼声,已经明白无误的传递给了他们信息——工厂又活了!
啪啪,有人开始鼓掌!
啪啪啪……
霎时间,掌声响成暴雨!
无数人望着薛向,薛向也望着无数人,眼眶里渐渐起了水汽,经久不散!
……
六月的东北,虽然没有大热,可满大街也开始了衬衣、单褂,红白黄绿的,甚是爽眼。
一九八零年,可以说是改革开放以后,尤其纪念的一年,因为这一年,共和国终于有了第一个个体户,温市的章华妹,一个做钮扣生意的小姑娘!
其实,去年的时候,各样式的小摊儿,已经在各个城市次第出现,只不过章华妹第一个在温市领了工商局的营业许可证,也就是第10101号,共和国第一张私营企业的营业许可证。
而这会儿的萧山县城,同样也生动了许多,炸油条的,捏面人儿的,摆针线摊儿的,林林总总,虽不说挤满了大街,可同样也遍地都是,似乎一夜之间,所有的人都会做,也愿意做生意了。
俞定中徜徉在街头,看着满街的喧嚣,心中竟也莫名奇妙的生出京大高材生就是不一般的感叹来,因为这处街市,正是薛向力主下,才辟出的,常委会上倒是没发生如何争论,反正也就巴掌大一溜儿地,姓薛的要折腾,就让他折腾去。
起风暴的,却是县长办公会,原本俞定中对这种无所谓的小事,是懒得挂怀的,可偏偏是姓薛的提出的主意,那他就要极力反对,无他,因为姓薛的实在是太可恨了,不仅耍手段,拉走了自己的铁杆儿,更过份的那小子竟然狐假虎威,借着港岛商人的势,趁乱替廖国友夺到了梦寐以求的公安局长之位,从此之后,姓廖的自然对姓薛的死心塌地,无可挽回。
可最令俞定中生气的是,他原本以为县长办公会上可以给姓薛的一个狠狠的教训,毕竟他这个县长在县长办公会上威权无比,二把手王维因为五金厂的事儿,也至今对姓薛的心怀咯应,其他的几位副县长都是水里的游鱼,滑不留手,自不可能替姓薛的火中取栗。
可谁也没想到,他俞某人刚刚气势汹汹地批驳了姓薛的要求开辟所谓“步行街”的要求,立时便成了群情激奋之势,所有的副县长,包括王维都一边倒地支持薛向,批驳他俞某人,真个是差点儿没给俞某人气出个好歹来。
众口一词,俞定中也是独立难支,决议就此通过,会后,俞定中百思不得其解,还是何麟给出了提醒,要他来步行街一行,这不,俞定中就来了,一来,不仅发现了如火如荼的热闹外,还发现了,两边街口设置的投币箱,箱子是透明玻璃制作,隐约可见里面已然塞满了钱币,林林总总,有分有毛,甚至还有成块的。
俞定中不去细数,大约也能估算出,那两箱所得得有多少,因为玻璃箱边,竖起一个红色纸牌,上书四个楷体大字:利十抽一!
很好理解,也就是说卖得十块钱,得缴一块钱 ,若是放在后世,大概就是商业税,而且比之后世那动辄占商品价值一半还多的税费,这十抽一的税,已经是极度低廉的了!
很显然,又是姓薛的搞出的主意,美其名曰,明码标价,童叟无欺,还不是为防猾吏!
一条约摸上千米的步行街,摆了大约有两百多个谈子,或卖鸡或卖蛋,或卖自制农具,或卖山奇野珍,一路行来,就没一个摊子的总价值低于十元的,也就是说每个摊子,若能售罄,见天就得交上一元以上,更不提还有出售山珍野味的,那自由量价权就更大了,比卖给供销社获利要多得多,那姓薛的收的自然也多得多!
一路行完,俞定中明白了,明白了自家败在何处了,姓薛的做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,滴水不漏,想必准备开会前,诸位副县长们已经被他走通了,走通那帮副县长用的玩意儿,想必正在街口的两个箱子装着。
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,以利诱之,自然百试百灵,更何况这帮副县长谁手下分管的工作不是苦哈哈一个,哪处都缺钱,姓薛的能给,他们自然乐得收!
而开会只不过是要个程序罢了,可怜自己做了橡皮图章而不自知,还浪费口舌当了一把小丑!
想通了全部关节,俞定中自怨之余,却真的是第一次对薛向生出了佩服之感!
可佩服归佩服,可不代表他俞某人要对自己的这个不听话的下属俯首称臣,好戏才刚刚开始呢!RQ